但我不

这口气    停在喉咙

咬咬牙    也就下去了

但我不    让它搁在那里

突出我的勇气

贫穷已所剩无几

一出手就能化出去

但我不  让它摆在面前

保持一种怀念

有人富了  把好日子存起来

更多的人穷在心里

我把良心袖进手中

用一种敬意

打发别人的正义

只要等一等  好人就来了

带着粮食和正义

但我不    我开始喜欢上

恶劣的天气和恶劣的人

他们收拾了人类最后一点神气

逼迫我们走出门

去结识更凶险的朋友

和更憋气的生活

也够幸福了

快五年了   我的兄弟们

守着各自的家  富足了

不写诗了

我在一座城市里    想想他们

也够幸福的了

这样多好

生活的疲累减轻了思考

日常的温饱抵消了美梦

世界少了一个诗人

世界多了一份宁静

白天   云也不多

大家的处境

也差不到哪里

诗歌并没有离去

只是寄存在过去

生儿育女真是体力活

写诗那几年    大家的

身体都没有练好    趁着年轻

补上这一课吧

信越来越少

省却了语言

省却了彼此的挂念

吃饱喝足的时候

我们还得使劲让自己静下来

傍晚收拾着阳光

收拾着我们最后一点灵气

坐在灯光下    充分享受着

一种充实和静止

从热闹上讲

这样的夜晚比不上当年

却也能偶尔忆起

比起穷人

这也够幸福了

朋友与诗

我孑然一身  心满意足

三个题目  同一首诗

夜晚铺开大幅的纸

我不得不放弃个人的忧伤

为了减轻悲伤

我把笔抬高

把夜晚的空旷抬空

我开始喜欢这一刻  

喜欢上木头和你

三个朋友  一个沉默的你

我反复咳嗽

回答自己的提问

一个冬天开始了

我还要和不喜欢的人相守

一种飞行推动黑暗

水珠逃脱大雨

我躲过三两本名著

抓住唯一的主题

在倦意中抬起头

你已不在  我也不在了

这是我最害怕的一种空

————写于1994年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