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2016年4月19日《21世纪经济报道》04评论版，题为《Facebook“十年路线图”展现蓝图》。刊登文略有删改，本文为作者原文。

从美国东岸飞抵西岸的旧金山，已经是12号凌晨。没有想到一觉醒来，在这个城市碰上了Facebook年度最大的盛事——F8开发者大会。虽然无法亲临现场，只是通过视频领略扎克伯格的主题发言，还是受到极大的触动。挺像我们国家的五年计划，这次扎克伯格在13号上午10点的主题演讲中，亮出了Facebook的十年计划。随后，这张“十年路线图”开始四处刷屏。这是小札第一次比较清晰地描绘出Facebook的发展愿景。随后，在硅谷访问的路途中，处处可以感受到这场会议的余波。

图为Facebook“十年计划路线图”

小札提出的三大目标：全球互联、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增强现实。三个方面都是话题感十足，几乎触动了整个互联网界的神经网络。可以说，这不仅仅是Facebook自己企业的计划，这完全是在为整个全球互联网描绘蓝图，霸气侧漏。未来将释放的影响力肯定大大超过我们今天的估计。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互联网诞生以来，还有出现一个如此野心勃勃，早已超越简单的商业范畴的领袖级人物。乔布斯达到了神一般的高度，但是他的神话还是基于对苹果自身产品的极度追求。谷歌的两位创始人也很了不起，但是这两个“自我”相当突出的技术男，他们的号召力终究没有继续升华。如果没有安卓系统的异军突起，谷歌很可能追不上趋势，沦为第二个雅虎。

今天才31岁的小札，原本是个言辞木讷，不善交际的技术宅男。而，今天台上的他，虽然依然还是一身经典的灰色体恤衫，但言谈之间，俨然已经具备了顶级政治家的风范。放眼全人类，要拆掉墙，架起桥，要让每一个穷人都能够上网，要通过互联网克服贫穷和疾病，改变人类所有人的命运。他自信和豪迈地彰显自己的使命：“给世界上每一个人可以与任何人分享任何内容的权力”。够宏大和振奋吧！今天的他，拥有全球最大的社交网站，用户数突破16亿，按国家“人口”计算，已大大超过中国，跻身网络空间时代的第一“大国”。如今，每天上Facebook平均超过20分钟的用户超过10亿。Facebook各种应用占美国人移动互联网使用量的30%，作为全球第六大最有价值上市公司，市值已经达到3250亿美元。过去一年就增长了近乎一半，这种势头下去，苹果、谷歌内心不能不心怀恐惧。

此前刚在机场看到4月9日的《经济学人》，这期封面文章就是Facebook，题目为《帝国野心》，封面图片就是小札的古罗马帝王装扮，坐在王位上，竖起大拇指。文章说：“自罗马帝国灭亡后，还没有哪个时代能使“竖大拇指”成为如此强有力的公共权力符号。仅仅成立12年，Facebook就已经成为了拥有大量人口、巨大财富、有号召力的领导人和令人难以置信影响范围及影响力的帝国”。显然，这篇封面文章提前为这场发布会做了很好的诠释。

图为4月9日《经济学人》杂志封面

会议现场2600人，全球设立了20多个分会场转播（里面没有中国的城市），通过网络直播观看的应该在千百万级。当全球粉丝最多的苹果发布会越来越失去创新号召力，而沦为鸡肋之际，Facebook这场并没有事先大肆张扬的发布会，却有可能成为互联网历史上影响最为深远的发布会。随后，我在硅谷被邀参会的朋友那里，认真领略了这次发布会赠送的Gear虚拟现实产品。虽然效果远没有达到完美，但还是让我深感意外。百闻不如一见，这个被我之前讽刺为“晕眩测试仪”的笨装置，效果挺有震撼力。如果在分辨率、操作简便性和内容丰富性上快速挺进一下，对消费者的号召力和引爆效应已经完全具备。总之，我在硅谷的3天，加上自己的体验，深感Facebook这张十年线路图，是货真价实，不可小觑。尤其是，全球任何一家互联网企业、智能手机厂商以及各个商业领域的领军企业，都应该对此高度重视。否则，很可能被即将引爆的新一波技术变革浪潮，被不经意地甩出去。 

十年路线图层次感非常清晰，当然其中的逻辑性还待细细琢磨。横轴是生态、产品和技术三个维度，纵轴是3年、5年和10年不断丰富和提升的三个阶段。生态维度，3年之内初步打造Facebook生态。产品维度，是要在5年时间，深化在视频、搜索、群组、Messenger、WhatsApp和Instagram的开发，尤其是这次展示的视频直播。技术维度，是路线图的真正核心：第一层面就是从虚拟现实/增强现实起步，大力发展移动端的虚拟现实、Oculus Rift、Touch、社交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第二层面是人工智能，形成视觉、语言、推理和计划的能力。第三个层面，就是10年时间，Facebook实现联通全球，采用无人机、卫星、激光、地面解决方案、基础设施建设和免费基本上网等各种手段，通过免费和开放的方式，把地球一网打尽。如果设想成真，那么我们熟知的“地球村”概念，就由麦克卢汉提出，而由扎克伯格变成现实。 

在F8大会上，扎克伯格表示社交媒体巨头的目标是虚拟现实，虚拟现实头显的最终形态是打造一个结合 VR/AR，外形类似一副简单太阳眼镜的设备。

在今年2月份巴塞罗那通信展上，虽然华为展位最为霸气和热闹。但是小札意外现身，为三星站台，一下子成为整个展览的最大亮点。可以说，他为推广Facebook的虚拟现实技术，可谓不遗余力。在本次演进中，亮点颇多，比如发布了聊天机器人，着重演示了在Messenger应用中，如何与聊天机器人交互。扎克伯格说，Messenger是当今美国成长最快的应用，每天有9亿用户发布600亿条信息。他说：“用户可以像和朋友发短信一样和商家直接发送信息沟通……如果你需要向花店订花，也不再需要拨打订花电话了。”对于扎克伯格来说，缺乏苹果iPhone那样风靡全球的软硬件平台，也没有其帝国霸业最大对手Google那样已经无孔不入的安卓平台。他的机会显然需要弯道超车。扎克伯格的战略核心就是希望虚拟现实能成为下一代的人机交互平台，Facebook捷足先登希望占据领先优势，为Facebook的帝国梦，打造真正坚实的基础。

12日下午，在《纽约时报》旧金山办公室见到了久仰的约翰·马尔科夫（John Markoff），这位服务《纽约时报》28年的科技记者，无疑是少有的骨灰级人物。不能说我是读他的文章长大，但是，的确20年前自己一入行就经常拜读他的文章。马尔科夫全程跟踪和见证了PC时代和互联网时代，而最近两年，他热衷于人工智能和机器人领域，期望在即将开启的智能时代也成为最具有前瞻性的“信使”之一。这么多年来，业界潮起潮落，别人早就纷纷跳槽、创业或者去搞投资掘金，马尔科夫还是兢兢业业，他调侃说自己还是《纽约时报》的一名“小兵”。今年一月份，他的新书《与机器人共舞》在中国出版，借机到中国访问一周，还上了《对话》节目。今天，马尔科夫不再是一个跑会的小年轻，没有去现场聆听，也还没有体验Facebook的新产品。他的观点比较冷静和谨慎，他说60年来，人工智能隔一段时间就要火热一阵。最近5年，技术上的确开始有了显著的进展。但是，这个领域依然非常之崭新，远远无法看出谁将是脱颖而出的胜利者。这位被国内一些人冠为“人工智能时代的科技预言家”，坦言自己也不敢预测Facebook的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究竟能否大为成功。

13日晚上，与吴韧两口子一起吃饭，这位专注于人工智能领域20多年的真正大牛，从去年7月份开始，自己一头扎进创业浪潮，在硅谷汇聚了一批人工智能的高手。他对于目前Facebook的虚拟现实技术能否成为真正平台级应用，也表示深深的质疑。但是，对于扎克伯格的视野和境界，Facebook的勇于进取和大胆尝试，给予高度的评价。

14日，我在华为硅谷的办公室，体验到了Facebook和三星合作的虚拟现实产品。基于2K屏的三星智能手机，领略了虚拟现实的游戏、NBA篮球赛事的现场视频以及以世界各地旅游风光为主的360度全景照片，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一下子改变了我对本场发布会的保守看法。并且再次认真重温了一遍扎克伯格的演讲视频。以我的判断，现在Facebook的这个产品已经基本具备消费级的使用水平，市场号召力已经整装待发，不可低估。只要一些明显的不足之处继续向前改进一步，虚拟现实成为新一代的杀手级应用已经不可阻挡。很多人认为5年之内，虚拟现实不可能成为商业主流。我觉得这个预测太保守，2年时间就可能引爆。在这场几乎所有巨头都将卷入的世界大战中，Facebook捷足先登，通过开源方式，打造新一代的平台与生态，完全不是忽悠。想想看，通过手中直接掌控的10多亿级的用户，第三方开发的虚拟现实应用和内容可以直达海量用户，这种号召力和掌控力一旦引爆，能量肯定相当恐怖。只要快速赢得消费者的芳心，之前人们种种的质疑和挑剔，不会构成真正的阻力。

2014年3月，扎克伯格在 Facebook 上发帖称，要致力于连接全世界，让每个人都能够得到基本的互联网服务。Facebook 组建了 “互联实验室”，计划用无人机、卫星和激光技术为全世界，尤其偏远地区人群提供互联网服务。图为FB测试无人机。

图为扎克伯格在F8会上展示无人机引擎

其实，与当下最热的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相比，扎克伯格“联接全球”的战略才是最野心勃勃的。尽管我认识的很多专家学者，对于通过平流层气球和无人机，以及发射卫星来提供覆盖全球的主流上网前景，都表示强烈的质疑，认为根本不具有现实意义，甚至断定这完全是一个骗局。最多就是Facebook和谷歌们财大气粗下的试验项目而已。尤其是要为全球的穷人提供无所不在的免费上网，这几乎是互联网有史以来最具颠覆性的愿景，颇有点“网络共产主义”的图景。如果Facebook们掌控了整个人类免费上网的入口，那么，扎克伯格的“帝国”真的就是举世无双。而且这个“架桥而不筑墙”的帝国自然拥有了道德制高点，也获得了广大民众拥戴的全球扩张的合法性。假如这一天真的到来，不但今天世界各国保守而低效的电信运营商都可以关张歇菜了，就是华为、联想这样的网络设备和智能硬件厂商，也要提前考虑是不是需要转型卖红薯。

目前全球40多亿人口还无法上网，这个群体主要集中在发展中国家，而且是这些国家的低收入、低教育水平和低科技素养的群体。互联网带来的数字鸿沟，使他们变成了与我们这些网民隔空相望的“难民”。现有的解决方案，难以将他们顺利带入互联网时代，这个艰巨的任务谁来完成？扎克伯格义无反顾。他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长大十年的期限（要知道，Facebook自己的历史才12年），也是因为其中匪夷所思的各种难度，以及对全球社会和政治秩序的难以估量的影响。

显然，扎克伯格的10年规划，影响的绝不仅仅是Facebook本身。而将对整个互联网相关的产业链，以及全球整个商业生态，甚至对全球社会、文化和政治，形成的冲击波都将逐渐扩散。可以说，这可能是当今世界第一次不是由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企业，来主导全球发展最重大的方向和进程。无疑，这将重构网络空间时代的全球新秩序。

所以，要更好理解扎克伯格的10年规划，重要的不在于某一项技术和产品的成败与是非，而在于一种视野和使命。正如马云说的，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而就我个人观点，非常看好扎克伯格的努力。所以，谷歌也在拼命努力，唯恐一不留神就掉队。前不久见到尼葛洛庞帝，这位《数字化生存》的作者，著名的未来学家，也居然将重心放在了让全球人免费上网的新项目上。我唯一的遗憾就是，面对这一网络时代最富有意义的事业，去完成这一当今最远大使命的，为什么还没有中国人和中国企业呢？

Facebook十年路线图无疑是中国互联网最好的一面镜子，创新的价值观、全球化视野以及基于全球化的生态，这三个方面的巨大落差，将使得中国本来胜券在握的大好机遇，正在眼睁睁地错失。这个问题我们下文再述。

▶▶▶下篇预告

Facebook十年路线图无疑是中国互联网最好的一面镜子，它对中国互联网产业将产生什么影响，将会给中国互联网发展带来什么启示？敬请关注下文《Facebook十年路线图是中国互联网最好的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