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IGF已经是第14届，但是自从2003年联合国信息社会世界峰会（WSIS）以来，今年的IGF明显有着不同的感觉。尤其是这个诞生之初就标明是非政府多利益相关方模式的机制，联合国更多是一个半虚拟化的存在。政府在IGF上一直是相对边缘化，起码不是真正主角的存在。而2019年，互联网50年之际，在柏林的这一场IGF，变化正在明显地发生。也许，并不是那么鲜明和强烈。那就是，在今天全球互联网和网络治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之际，政府和联合国正在强势回归网络治理的舞台中央。“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网络，同一个愿景”，在中美科技战，5G狙击战，脱钩和两大体系分裂的背景下，这个老调重弹的口号，似乎赋予了独特的意义。

2019年11月26日下午两点，2019年第14届联合国互联网治理论坛（IGF）在柏林开幕。最大的亮点无疑是联合国秘书长古铁雷斯和德国总理默克尔两人的长篇致辞。可以说，这是多年以来联合国秘书长第一次以真正主人翁的姿态，出现在IGF的开幕式现场，清晰而坚定地阐述联合国积极有为的网络治理理念和决心（需要特别纠正一下，去年巴黎IGF古铁雷斯也出席并发言，但是那一次更多礼节性的语调）。在联合国体系中一向属于非正统的IGF，第一次有了联合国正统机制和平台的感觉。古铁雷斯说默克尔之前是物理学家，他之前是电气工程专家，这两位自然科学背景的当今重要政治家，对科技引领的互联网应该有着一定的“话语权”。两位站在当今世界政治巅峰的“工科男女”，彼此发言都专门强调了自己的专业背景。除了调剂会场的氛围之外，当然也隐含着自己对互联网方面具体发言权的“加分项”。

古铁雷斯的发言指出当今互联网和网络治理面临的挑战和问题，数字鸿沟、社会鸿沟和政治鸿沟等三大挑战互联网开放与发展的鸿沟。古铁雷斯指出当今网络治理的无序现状，旗帜鲜明的指出联合国在网络治理中应该扮演的重要角色。默克尔发言的最重要关键词是“数字主权”，也强烈地说明了政府的回归。虽然她指出“数字主权”可能在不同国家有着同一个概念却有着不同的内涵。“数字主权”并不意味着国家之间和隔离。也与非政府主导的多利益相关方模式并不矛盾。默克尔倡导多边机制，呼吁在联合国框架下，重构网络秩序。总之，这两位技术背景的政治家，让IGF这一年一度曾经更像是“神仙会”的论坛，增添了全新的政治氛围。这也是应对了当今互联网正面临地缘政治和超级平台严重冲击的新现实。

30年前，就在这里，柏林墙的推倒成为全球瞩目的历史事件。如今，柏林的IGF也似乎肩负着新的历史使命。从2016年墨西哥IGF开始，原本期望几大洲轮流转的IGF已经三年都在欧洲举办。2017年的日内瓦，2018年的巴黎，以及今天的柏林。听说明年将会选择波兰，继续留在欧洲。加上一年一度一直在欧洲举办的WSIS论坛，以及欧洲背景的联合国秘书长，加上去年第一次撼动整个互联网领域的欧洲的GDPR。诸多现象和事件表明，欧洲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自觉不自觉之间，成为全球网络治理的制度建设中心。欧洲建章立制的能力全球独一无二，这与主导了技术与创新的美国，以及庞大用户群和数据流的中国，形成了各有特色的三足鼎立之势。构成了当今全球互联网和网络治理的基本格局和态势。数字世界的命运和人类的未来，将在这个新格局下，徐徐推进。

今年的IGF还有哪些特点和亮点？刚刚开幕，难以主观言表。数据治理、AI治理、假新闻等，当然是焦点。但是，一些富有意味的变化值得关注。这些，留待接下来几天的会议我们慢慢体会，慢慢阐述吧。

还有就是本届IGF MAG主席换届，美国的网络治理女干将Lynn St. Amour荣退，南非的另一位网络治理资深女将 Anriette Esterhuysen接任主席。加上今天的东道主默克尔，起码，你会隐隐感觉到，一群“女汉子”们正在领导我们的互联网新世界。

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参会者来说，今年最深的感触就是，今年会议放在柏林最大的酒店ESTREL，环境不错。尤其是，多年来IGF第一次提供了丰盛的免费午餐。还有全天咖啡、茶、水和茶点的供应，以及整个会场周到的服务。确保了将近一周的冗长会期可以吃饱喝足，大大增强了大家开会的战斗力。

互联网诞生50年之际，全球网络治理正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危机和挑战前所未有，超出互联网领域，开始撼动世界。然后，全球网络治理至今缺乏全球性的富有约束力和问责制的有效机制。好在互联网不是原子弹，大家似乎有着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从容浪费。从聚焦技术治理的IETF，聚焦基础资源治理的ICANN和聚焦公共政策的IGF，都越来越繁荣而热闹，但是，都对当今世界真正面临的挑战，束手无策，或者熟视无睹。

而我们中国在这些机制和平台上，虽然参与者越来越多，但是，基本还是属于一般性的参与者和旁观者。还与我们网络大国的地位相距甚远。中国能够为全球网络治理贡献什么？我们需要更多的追问和思考。总之，我们任重道远。

至于2019年柏林IGF未来是否真的是一大转折点，那只能留给历史来慢慢回答了。

                                                                                                                                    ——草成于于11月26日柏林IGF口述历史项目展台

IGF随笔之二之三将随后发布，内容涉及本届焦点、政府角色、混会观感、欧洲角色、多边和多方二元对立以及我们中国在这些会议场合的真实处境和出路等，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