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东

《欧拉崛起：从华为走向世界》作者

浙江大学求是特聘教授、乌镇数字文明研究院院长、互联网实验室和博客中国创始人

观点摘录：

2019年至2024年这五年对华为来说充满着挑战与压力，是美国打压之后最困难的五年，但同时可能也会是未来整个中国高科技历史里头甚至是华为历史里头最辉煌的五年，很多伟大的东西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产生的。

中美科技博弈正在上演一个当代版的《北风和太阳》故事。美国过去一直扮演着太阳的角色，而中国则过度依赖美国的技术，缺乏自主研发。但是，现在美国变成了北风，刮得越来越猛烈，这成为中国真正自主的动力。这种转变也带来了两种范式的转变。

新的以中国为中心，以全球70亿发展中和欠发展中国家为核心的全民范式，将取代旧有以美国为中心，以全球10亿中产阶层为核心的高端范式。新旧范式的转变是历史必然的趋势。

欧拉的崛起，意味着中国IT三四十年来第一次基于自己的根技术来构建我们整个产业的生态，整个软硬件，标志着中国IT历史从无根时代开始进入有根时代，是具有开创性的，同打破了人们固有的思维。

发言内容：

华为这个系列从2019年开始，一晃已经四年了，第一本书终于出来了，但离我们所期望的理想还是差了一点。这个系列围绕两个操作系统，欧拉和鸿蒙，三款芯片，麒麟、鲲鹏、昇腾，华为对我全面开放，每一款产品写一本书，每一款产品访谈大概4、50人左右。主要目的是全景式记录2019年至2024年这五年之间华为如何解决根技术问题，这五年可能是美国打压之后最困难的五年，但可能也是未来整个中国高科技历史里头甚至是华为历史里头最辉煌的五年。这五年总体来说是整个社会上包括华为的整个收入、业绩可能都是比较压抑，比较沉重的五年，但是很多伟大的东西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产生的。我们这五本书希望能在2024年之内陆续出完。本来第一本是鲲鹏，要在2020年HC大会发布的，但是2020年美国禁运又加了，所以我们准备跟新一代的鲲鹏一起发布，新一代出不来书也要等着了，希望等待合适时机鲲鹏再度展翅，我希望是明年。

这本书出来得到了很多新老朋友的支持，包括今天的研讨会，我们都是二三十年的老朋友，很多老朋友包括邬贺铨院士、吴晓波等等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我引用其中胡建生的评价，他说“欧拉崛起不应简单看作是中美科技争的故事。它剖析了人类发展中的一个特殊场景，抛出了一系列深邃的追问：走服务器生态化之路还是武器化之路？人类科技发展的模式是什么？人类未来生存方式是什么？人类以什么为根本宗旨？”他说到了一些问题的根本。

我觉得目前来说这本书，因为欧拉是一个服务器操作系统，对于大众来说可能还比较陌生，虽然在8月29日发布的Mate 60受到了全球瞩目的关注，但欧拉这个名字仍然显得有些陌生。这五年里面华为所发生的故事超越了我们固有的思维模式，胡延平也好、梁宁也好、蒋涛也好我们基本上90年代进入的，这30年来，包括前几代人，我们的思维中怎么可能会有把服务器和操作系统建立在我们自己的系统之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本身是一个不可能的事，很多人觉得这怎么可能，这是我们过去三四十年的想法。我们熟悉的IT，不管是通信还是移动、计算机都是基于美国的，也有很多想不基于美国，但是基本上前赴后继都是以失败告终。我们没有战胜美国的经历和经验，所以认为不可能是正常的，认为可能才是不正常的。Mate60出来之前华为自己的大多数人也是不敢相信的，包括前天我和昇腾团队吃饭的时候，雷总说另外一个架构师在这个产品出来以后，作为设计者都不敢相信性能还能达到这样的高度。这也超越了美国对中国的固有认知，包括前两天雷蒙多在国会听证上还是不相信，迄今为止美国还没有遇到过它按不住的对手，“小院高墙”在他们看起来是绝妙的一盘大棋，最近好几篇报道，包括《纽约时报》的一篇，还有路透社的，讲他们找到了这么妙的一个工具来遏制中国。我个人觉得美国政府一定是掌握了整个产业链设备、工具等软硬件的第一手实时数据，比我们自己还了解中国产业链正在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看到这些数据认为中国在根技术上是不可能有真正突破的，我觉得现在绝大多数国人也不相信。

中美科技博弈从我的角度来讲很像一个当代版《北风和太阳》（《伊索寓言》）的故事，北风与太阳两方为谁的能量大相互争论不休。他们决定，谁能使得行人脱下衣服，谁就胜利了。北风一开始就猛烈地刮，路上的行人紧紧裹住自己的衣服，风见此，刮得更猛。行人冷得发抖，便添加更多衣服。风刮疲倦了，便让位给太阳。太阳最初把温和的阳光洒向行人，行人脱掉了添加的衣服，太阳接着把强烈阳光射向大地，行人们开始汗流浃背，渐渐地忍受不了，脱光了衣服，跳到了旁边的河里去洗澡。这个故事说明晓之以理胜于命之以令，说服比强迫更重要。过去的三四十年美国充当着太阳，中国基本上全面放弃了自主研发，全部建构在美国的根基之上。像我，包括一些院士过去一直倡导自主，被称为狭隘的IT民族主义者。但是今天的美国是北风，而且越刮越大，但是我认为北风反而是我们真正自主的最大动力。从太阳到北风，这种转变也是我们整个中国IT面临两种范式的转变，也是我们整个思维面临的两种转变，但人是最难改变的，机器可以重装，人的思维是很难重装的，这是接下来大家认识华为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这个新的范式，就如刚才引用的胡建生的评价里所说的，寻找答案还是要回到本源，科技发展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互联网的初衷到底是什么？数字时代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一定不是武器化遏制别人，一定不是“小院高墙”，每种新的范式都代表着新的时代精神。欧拉的崛起，我为什么用“崛起”这两个字，我们一开始叫欧拉之路、欧拉模式，后来觉得不足以表达欧拉在中国的意义，包括目前的发展态势，只有用“崛起”这个词才能做出一个更准确的表达。旧有范式是以美国为中心，以全球10亿中产阶级为核心的过去三四十年的IT模式，这种中高端模式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目前全球网民大概55亿，以中国为中心，以全球70亿发展中国家和欠发达国家普通大众为核心的全民范式，是今天全球整个高科技新的范式。当然新范式不是把旧范式给消灭掉，而是让旧范式成为一个特例而已，所以美国模式还是会继续发挥作用，但是它会越来越边缘。新范式的核心就是怎么样把地球上每个人都带入数字文明，每个人都应该上网，不是买得起苹果手机的人才能上网。新旧范式的转变是历史必然的趋势，是技术发展的基本逻辑，即使没有科技战它也会发生，只是节奏、时间点略有不同，我个人的判断，这场科技战让苹果、英特尔、高通、英伟达等大企业多争取了3、5年的时间，让苹果到了三万亿美金，如果没有科技战苹果今天一万亿美金都不会有，英伟达现在到一万多亿美金，如果没有科技战它今天不可能达到这个数，科技战让全球高科技的整体转型起码加快了3到5年，所以各有利弊。

8月29号Mate60的发布，这个很多大家认为不可能的故事它就是发生了，目前为止到底怎么发生的，谁也不知道，也不能讲，但是它肯定是发生了。这是第一个，后面还会有很多奇迹我相信会在接下来的一两年，两三年之内，很短的时间内接踵而至，不断拓展我们的想象力，让我们适应和习惯新思维。目前来说，虽然包括Mate60也有很多报道，但《欧拉崛起》是第一次全面详细讲述一个不可能的故事是如何真实地发生的。鸿蒙目前我觉得还没有到崛起的时候，还在发展初期，但是欧拉已经崛起了，这是整个中国IT三四十年来第一次基于自己的根技术来构建我们整个产业生态，整个软硬件，标志着中国IT历史从无根时代开始进入有根时代，这是开创性的，后面我觉得会有更多根技术陆续出来。

这本书里面的内容是非常多的，我们的访谈素材大概超过一百多万字，这里面只是一部分，各种原因有些东西不能呈现出来，未来我们希望慢慢的在第二版、第三版的时候可以做大的补充。这个版总体来说还是0.5版或者1.0版，因为欧拉这个故事到底怎么写是有点难的，这第一本，我们整体来说还是想比较原生态的，把这个故事里的一些东西呈现给大家，兼顾故事和产品作为系列的开端。第二本正在写昇腾，这个比较清晰，以一个主要人物为主线，然后来贯穿整个昇腾的开发，因为昇腾是一个全新的体系，人工智能这块是新的，不像服务器、移动都是在美国基础之上怎么样建根技术，昇腾主要是把华为工程师文化，这种独特的工程师文化写出来，虽然互联网这么轰轰烈烈，但基本上互联网不是以工程师文化来成就的，但是我觉得华为昇腾的这个故事是很典型的，华为的书市面上很多，但是真正挖掘华为工程师文化的书几乎没有。鲲鹏的书也写好了，是围绕一颗芯片怎样诞生，故事性比较强。接下来就是麒麟、鸿蒙、高斯，会尝试不同的写法，把整个历程更好的呈现出来。

北风总会过去，太阳肯定会重新升起，升起以后的这个世界肯定是全新的世界，不但对于中国的高科技产业是新的，对于全球高科技产业的格局都会因为这些产品发生改变，包括华为自己本身也会发生蜕变，欧拉本身不仅属于华为，也是属于中国，属于全球。

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包括梁冰，这两年还是不容易的，写一本书真的是超级重体力活，来来回回，包括出版的合作伙伴，大家相当不容易，一本书二十万字确实是跟我写一两万字的论文工作量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但是再苦再累能够参与记录中国解决根技术的艰难史诗，能够见证这场将整个人类带入数字文明的伟大的范式转变，是最大的荣幸。虽然干的很辛苦，但是一直干的很带劲，希望到明年年底这五本书出齐的时候能给大家带来一个全新的图景。同时希望在这本书的推动过程中能有更多的人在思维上完成一个大的转变，毕竟很多我们之前习惯性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正在陆续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