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东

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求是特聘教授

观点摘录：

知网的问题远远超过反垄断，它不仅仅是版权的问题，还涉及到学术和国家知识工程的问题。通过这次反垄断，应该通过高标准开放创新，释放出知网更多的可能性。

知网要消除滥用行为，应该作为非营利机构，不能是资本驱动的发展机制。知网的治理应该是多方协同开放式的治理机制，最终应该成为全球学术共同体互联互通的平台。

数字时代利益机制到底应该怎么建立？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希望既解决反垄断的问题，同时又能在中国开启中国特色的开放存取运动。

发言内容：

首先，非常感谢我们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这么多专家学者的支持，非常感动。而且每个人为什么会支持这个事情？主要是这个事情意义重大，既关乎自己，也关乎到每一个人。去年我们也做过活动，但基本上没什么反应，这个事情的困境也很值得我们反思。应该是十多年来大家有持续呼吁，但是没有真正去推动这个事情的解决。我觉得知网的事情一方面市场失灵，某种程度上政府也失灵了，版权制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失灵了，甚至整个科学共同体也失灵了。就像郭兵说的，这么多年来怎么没有师生来维护基本的合法权益。所以这次反垄断立案可能是一个重大契机，因为在中国反垄断还是有它的特殊性。过去知网再怎么批评、再怎么呼吁他，他做他的，这次他应该起码会有足够的压力。

《反垄断法》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但它能解决的问题也是有限的。因为我觉得知网的问题远远超过反垄断，一会儿需要听各位专家更多的理解。我觉得它不仅仅是版权的问题，涉及到学术的问题，既涉及到学术数据库的建设，也涉及到国家知识工程，包括目前学术期刊未来的发展模式，包括学术论文的开放和知识共享、学术评价体系等，这个问题通过一个《反垄断法》可能没法彻底解决，所以这次大家应该能够有更多的集思广益。

今天早上我在网上看到我的一篇论文，发现很有意思的一句话，叫“中国知网独家网络首发，未经许可，禁止转载、摘编。”实际上，我是投在学术刊物上的，发现知网的权利好像比我还大，这些问题可能是全局性的，很多层次都需要。

这个问题要解决的话，一定要把多利益相关方，高校、科研机构，广大学术共同体，学术期刊方等各方面结起来。数字时代利益机制到底应该怎么建立？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希望既解决反垄断的问题，同时又能在中国开启中国特色的开放存取运动。

我早上也看了一下，开放存取在国外如火如荼开展起来了，但国内在知网上面关于开放存取的相关论文大概在2009年达到一个高点以后，近些年基本上每况愈下，基本上没多少人关注。开放存取这方面的研究也没有哪些专家能够，领袖推动这个运动，那有没有可能通过这次知网案件把中国的开放存取，如果政府能发挥主导作用形成全局性的开放，这可能是我们一个比较高的要求。

知网事件的复杂性，它既是基础设施，又是学术论文公共物品的特性，又是科研成果目前的主要平台。对我来说，知网对我很重要，我现在写一篇论文、查文献，基本上是通过知网，我的论文被别人阅读引用也基本上是通过知网平台，所以它已经变成科研的生命线，同时它也是一般意义上的互联网平台。所以这种“四合一”的特殊复合体，可能靠单一的一种法律、单一的一种手段很难解决它的具体问题。

比较低的标准有两个：通过这次《反垄断法》立案调查，能够把知网滥用垄断的行为给它消除掉。参照欧洲的《数字市场法》，知网已经是学术的“守门人”，应该承认垄断地位，承认基础设施的关键作用，承认他有各种权利，但是他也要承担相应的义务，要明确有所为，有所不为。数字市场法规定了七项必须做，九项不能做，两项额外的义务，一共是18项义务。我觉得可能通过这次反垄断以后，知网应该也有18项义务，但是更重要的希望不仅仅是反垄断问题，应该是通过高标准开放创新，释放出知网更多的可能性。目前知网在中文论文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平台，但是学术共同体是一个全球的共同体。我们跟国际的英文的学术文献怎么样能够良好对接，目前在中国没有这样的平台，这一块如果跟全球学术共同体的互联互通，我们还需要更大的创新。

我们认为要消除滥用行为，知网它应该作为非营利的机构从上市公司拆分出来，不能是资本驱动的发展机制。学术论文的检索、查重、下载应该是向所有高校能够免费开放，而且应该是全民开放，无障碍的开放。当然，它可以开展一定的相应的增值服务来满足平台的可持续发展，如果说不够的话，国家应该提供财政支持。最重要的是知网的治理不能是一个企业封闭式的治理，它应该是多方协同的开放式的治理机制，最终还是应该跟全球学术共同体能够形成新的对接，知网能够成为全球学术共同体互联互通的平台，这是未来它应该值得期待的。

知网对目前学者来讲，不仅仅是它自己号称基础设施，确实是事实上的基础设施。因为基础设施本质上它是一种能力系统，如果离开了基础设施，很多能力就会丧失。我觉得大家并不是说要把知网拆掉或者怎么的，主要的目的还是知网到底怎么样才能发展好，才能规范好，为国家、为整个学术共同体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知网它作为基础设施，基础也是学术共同体，如果像赵教授说的，你要成为学术共同体朋友，不应该把学术共同体变成你的客户或者是敌人，那这个就是问题了，我们也不是说要把知网变成敌人。

这一年以来，我们一直在通过研讨会，通过内参推动这个事情，核心的目的就是希望这个事情能够有合理解决。但这个事情肯定不可能简单的做到，目前反垄断只是一个契机，这个事情用版权不能简单解决，用反垄断也不能简单解决，没有一个单一的手段能够把知识产权问题解决清楚，而且开放存取在中国目前的道路是非常艰难。通过开放存取来解决问题也只是个期望而已，知网问题可能还是需要国家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更高的高度上来思考，到底它是为少数人谋利益的事情，还是为整个国家，为整个学术共同体，为整个社会创造更大利益的问题。所以这次活动仅仅也是其中一个环节，接下来还要再讨论倡议书，也希望有更多的专家参与，后续大家也一起继续关注，研讨会肯定还会继续的开，我们的立场就是站在一个专家学者角度，站在国家利益和学术共同体利益、社会利益的角度，没有任何的利益趋向。